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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业帮扶专业户

  • 来源:本站原创
  • 时间:2021/11/1 14:31:29

作业帮扶专业户

古稀溜冰群之八

谌建章

唉,老板,你认为我这人蠢吧?

你哪里蠢喽?

可是不蠢,小时候你为什么到我家做作业?

是呀,我记得,那是寒假,至于为什么到你家,我也记不清了。对了!当时你喜欢画画,小人书上那些秃鹫和老鹰,还有牛魔王,托塔李天王,哪咤闹海、张飞岳飞和武松,画得要多好有多好。尤其那秃鹫和老鹰的羽毛,张飞和岳飞的铠甲,一羽羽,一片片,画得相当有质感。我那时给少先队出黑板报,也花呀草的插点儿图,可能是惺惺相惜才到一起的吧?

嗯咯,可我现在不画了。

嗯咯,我也是。

可他还在套我:文老师和我家有点亲,是他让你来帮我吧?

文老师让我帮礼湘,这我记得,却没有帮佩夫的哪怕是半句指示。况且,去佩夫家的那个寒假,文老师可能还没来……

但我知一言两语会说不清,便在心里说:佩夫对不起,就让你那梅子骨头还含会吧!

这些天,通过佩夫和竹林这两个线人的努力,竟二变四、四变八地找到了十二三个高小同学。还想再裂变一下吧,可一想到天马上就热了,于是决定,趁这不冷不热的六月天,来一次六丙空前大聚会!地点,就定在中学八八群常去的地方——鹅羊池的“茶道缘”。

以上那没有结果的对话,就是去茶道缘的路上,佩夫边打方向,边和我侃下的八卦。

一、不惜挑水改码头

佩夫这名字绝了,好像天生就是让你佩服的。

小时候的他,不但不蠢,而且还很有人缘。他画的那些小人画,虽说是临摹的,却人见人爱。他呢,也不管男同学还是女同学,便人爱人送。因为大凡孩子,不管男孩还是女孩,谁不向往当画家,谁不希望自己的笔头不仅出字,还能产画呢?既然一时产不下,就拿同学的秀一秀吧!

我说佩夫令我佩服,并不是因他退休前就在地直单位,还大小当了个头,退休了又凭一深圳户籍,每月能领一笔可观的补助,现在还开着一台奔驰或奥迪(对不起,我是车牌盲),装着我到处跑,就恭维或吹捧他。这年少时爱画画,且还无师自通,画什么像什么,本就值得炫耀,值得佩服呀!

30岁以前的我,也画过“寒梅斗雪”“松鹤延年”“熊猫迎春”和“虎贲狮吼”等条屏,且不管同事、同学,或领导,碰巧了,甚或墨迹未干便抢走了。不过我那是有指导老师的,这老师就是我家隔壁的二满满卜洛,他是市花的舞美。

记得那年修车打了脚,在附二院住院,伤科的医生护士,均人手一副。他们出纸出颜料,我每天画两幅,若不是要出院,还不知画多少。号称条屏,却不是国画,是水粉涂抹出来的。受人欢迎,是因为那年“批林批孔”,这样的条屏是“封资修”,市面上没有。

对了,当年粮运队送我上大学,只怕这画也结了某些缘……

大学毕业后,从事党校教学,一个是抽象的理论,一个是具象的美术,为普及马列,培养干部,就牺牲一点个人爱好吧!于是在画了下面这四幅条屏后,就画盆洗笔,束之高阁了。

未料同为理论的妹夫却喜欢上了这狮威胜虎,于是洗笔之作便悬在了他家客厅。遗憾天不假年,花甲未满的他便匆匆去了马克思那儿,这些个虎哥狮弟因思念主人,竟长年以泪洗面。久之,其所处的洞天福地也漫漶不清了。

嗐,一不小心就抖上了,快点stop!现还是回到那个冬天,回到在佩夫家做作业上来。

那个冬天特别冷,下雪时间也特长。

去他家的路倒不远。他家住前街,我家住后街,每天只需走半条考棚街,横穿一个明星池巷,就到了。下雪时,后街有雪,巷子里有雪,前街也有雪。但我“村外卖酒翁,一脚一脚捅”,步着平时的上学时光,捅到他家,快吃午饭了,又捅回来。

现在一想还奇怪,整整一寒假,只看到他妈,还有他这位满崽,他爸他哥他姐似很少见,据说他哥还不止一个。看来,为了我们的寒假作业,他们可能采取了回避政策。

每次一去,他妈就已把家里家外收拾得熨熨帖帖,特别那张吃饭桌子和那口红漆火箱,抹得放光发亮,几乎照得人影子见。一进房间,就其暖融融,连同他母亲的好客与热情,全感觉到了。

佩夫住在一四合院里,离南门渡口不远。院子宽敞简洁,有10多户人家。他家的房子有两室一厨,在天井南面,靠右,须从堂屋里进去。若这院子像我住的蔡家宗堂一样,叫什么汤家宗堂或汤家大院,便有理由相信,该院没准是他们汤家的。不过这样一来,佩夫的成分就大了去了。一年后,从他轻轻松松上中学来看,又显然不是。

也是在六丙建群后的一次群聊里,才知佩夫以“德朋宫”的名义,将院子里那些条胯朋友聚在了一起,建了一个“五马坊群”。由此也见出,这“宫”与庙宇神仙的瓜葛多一点,与他老汤家相距甚远。

因风雪较长,平常一出巷子就能见到的再玲,竟没打过照面。再铃家在佩夫下首,从明星池巷出来,向左一瞄就能瞄到她家。因为能瞄到她家,所以进入五年级后,我就很少去小南门挑水了。

再铃的脸圆圆的,两只眼睛大大的,睫毛也翘翘的,就是不跟你说话,也忽闪忽闪的,似把她的高兴全表达了出来。这,当然便是我挑水改码头的全部理由了。

二、把我当歌唱了好久

这个寒假,虽看不到再铃,但佩夫院子进门左边,有个做小郁的赵师傅,他的女儿赵建群,虽说是方方之脸,也挺好看。

郁,乃益阳方言。小郁,即将竹材加热弯曲,做成桌椅、凉床等家具,是益阳独有的传统竹艺,本世纪初被列入全国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。我还为此作过报道。不过其申报者不是建群他爸,也不是享誉非洲的刘宗凡,更不是当年的益阳竹艺厂,而是一个原本与竹艺无关的年轻人——危禄绵,即“曾永顺的笔、危福兴的墨”,那个危福兴第四代传人的满崽。

第二年,我和佩夫上六年级了,这个赵建群升入了五年级,教室就在我们下面。对她其所以念念不完,包括名字都记了几十年,是因为她除了漂亮,还一个特殊缘由,即她把我当歌唱了好久。

因年湮代远,那歌词忘了,只听厚厚的楼板下,她在领唱。唱到中间,还大声来了个提问:是谁,热爱少先队工作,将激情洒在我们的队旗下?接下来便是齐唱:他,就是我们大队长谌建章呀……

如果被唱的是另一个人,或只问了一次,我或许会不在意,甚或以为听错了。可这样的问与答,领与唱,好像持续了一周。虽然隔着一层楼,虽然楼上的同学可熟听无闻,但我这被歌者却不会无动于衷,何况这领唱和发问的是一个漂亮妹妹,我认得。

建群所在班的班主任叫易坤。易老师除了教语文,还教过体育和音乐。他对学生敢抓敢管,敢爱感骂,每次见了我,就指着我那三根杠:你佩得动吗?没想到这个我见了就怕的老师,把我编进歌里了,每天还组织同学唱呢。当然被唱的不是我一个,学校几个主要“红色少年”,似都唱进去了。

竹小姐说他也是“红色少年”,不晓得唱了他没有?

如果说再铃是那种小鸟依人型,那建群便是端庄大气,或美丽大方型了。只是她名字不好听,像个伢子。

因为想到了赵建群,车上的我便不由问出声来:佩夫,你那院子里的赵妹子现在在哪?

哦,赵建群呀,她知青后去了岳化,这辈子恐怕都是岳阳人了。

她长得蛮乖呢!

……乖?不怎滴吧!

对佩夫的不以为然,我却不以为意。这老弟,生活在花丛里,从小就有审美疲劳!

因为和赵同班的一个杨妹,长得比建群还乖,在全校文娱活动中,她俩不是姐妹,却被人誉为“姐妹花”,可能因住在附近,也常来他们院里玩。还有近在咫尺的再玲妹妹,见了他就“满伢几”“满伢几”地喊得沁甜的,他只怕是没把建群放在眼里的。

不过说乖,佩孚的姐那是有蛮乖。

他姐身材高挑,五官生动,肤色白净,现网上那些女星和当年的她还有得一比。50年后,我参加四哥一小学同学聚会,才知她和我哥也是同学。不过我在她家做作业那会,她小学毕业都三年了。看看下面这合影,左边长身玉立者,就是这位姐。

三、第一次认识江青

为印证我去他家作业,并不是像去王礼湘家一样,是受了老师指派,我对佩夫还例举了两同学。

一是赵少群,小名“群吊”。吊,可能是益阳特用语,吊儿郎当之谓也。

中队长邓竹林说:群吊和我家有点亲,什么亲,我也说不上。只知五年级前,他家开着一间米面馆,在姚家巷子下首,当年我们家的纸烛铺在老板家豆腐店的铺房里,和那面馆打对角。五年级,他家搬到学门口,就没来往了。

没来往,还因群吊这名字名副其实——跟他走着走着,冷不防使你一绊子。这绊子若合得风好,会摔你一个“狗吃屎”。这种摔你没商量,没准第二天还重演一次,使你从此见了他,就像老鼠见了猫——躲得远远的。而他,要的就是这效果。

不过,我也不是个善茬,平白无故受了两次欺负后,就和他个摔个,来硬的,由此,他领教了我的实力,这下便轮到他躲我了。

大名龚治邦的“邦邦”也印证说:对的,群吊性格好逞强,刚上五年级,我就和他在走道上打了一架,把他重重摔在地上,且死死摁住他,直到他讨饶求告,我才善罢甘休。从此,他再也不敢在我面前现狠了。

不过奇怪,六年一期,对这个逞强现狠、到处挑战的家伙,我却像对佩夫一样,也在他家做了十多天寒假作业。群吊虽说调皮,但人特聪明,成绩也不错,按说是用不着所谓的班干部去帮他的。

去他家,可不像佩夫家,有10个那么远。头年在佩服家可能雪下多了,这年寒假倒没什么雪。不过他父亲挺严肃,坐在那把垫着棉褥的靠椅上,问出我真的是谌家豆腐铺里的五崽后,才露出一些儿微笑,让我和他满少爷上了楼。

在我印象里,群吊是老满,他上面似有两个哥哥,一个姐姐。小哥赵学如这时上三中了。他们的新家上下两层,有楼有地,地虽不是地板,却铺着几块大青石,似很适合开面馆。只是他爸成天煨在棉絮椅里,莫说做,可能光卖面,也卖不动了。

我和群吊在那楼上,每天算术作文地做作业,且也像在佩夫家一样,早上准时来,快吃午饭了,又准时回。他的大哥大姐,可能都成家了。小哥打了商量似的,也经常不在家。

长大后接触了哲学,方知人有双重性,回忆我最早发现的双重性,可能是群吊。他在严父面前礼恭必敬,战战兢兢,可一到学校,就飞扬跋扈,无皮的树都上得。

俗话说,严父慈母,父亲对儿子严一点是应该的,但也不要太严。像我父亲那样,最好。因为长大后,母亲老翻我的古,说一次我发“冲”,搬着扫把子扑父亲,父亲约着手板要打我,可那手板越约越低,越约越低,以致最后也没舍得打我一下。最后母亲还说,你父亲8个崽女,他一个都没打过。

不过,在群吊家倒一收获,那就是认识了江青。

一天,作业做到一半,他将梳妆台上一面圆镜子翻过来,指着一相片问我是谁?我说不认识,他说是江青。我问江青是谁?他说毛主席的爱人。虽是黑白照,却像个女特务,便问毛主席的爱人干哈的?他说电影演员。

三年后,当银幕上再见她时,我脑壳好长时间都转不过弯来:这伴着毛主席走,高喊红卫兵好的,就是江青?

四、大李小李和老李

二是谢向荣,小名“向荣婆”。

向荣婆是六乙的,因在他家也做了一假期作业,乃至给佩夫回忆时,把他当成了六丙的。佩夫呢,可能心在方向上,也可能是二糊了,竟不置可否。直到六丙第二次聚会,刚好他来个电话,大伙才集体纠正了我。

若佩夫知我对外班同学也如此,那么,卡在他喉咙里的梅子骨头自然会消融。

向荣的爸妈都是老师,与我家是近邻。有时因作业做晚了,便和他睡在一床窄窄的蚊帐里。所以这应该是暑假,五年二期,在少群前,佩夫后,即王礼湘插班的那期。

开始是在他家里做。他家在我住的蔡家宗堂后面,三中高中部前面。虽说是暑假,他爸作为外语组组长,也少不了有老师和家长来打扰。在那篇我和天意的《承古烁金再忆母校》里,谢凯元老师面对别人的恭维,全校老师工资除了田吉孚就是他时,他总说,“惭愧,惭愧,是拿多了”,就是在他家作业时听到的。

这种发自内心地说工资拿多了,且还不止一次,除了那个年代和那个年代的人,或是除了谢老师,现谁还会呢?

他妈张元英高度近视,可能看到客人老打扰我们,就掏呀掏的,掏出一片钥匙交给儿子,让我们明天起,到她房里去作业。她说的房里,其实是在明星池小学,进校门左边她寝室。房间窄窄的,在教室档头,一床,一桌,两椅而已。这房间和他家及我家,刚好构成一直三角。

可能是为了犒赏我,这天张老师又掏呀掏的,掏出两张电影票,说今天是星期,向荣婆带五伢子去看个儿童场吧!我和向荣婆喜欢咧哒,拿上票就往人民电影院跑。那片子叫《大李小李和老李》,虽是黑白的,却是个喜剧片,把我俩笑饱了。

向荣婆告诉我,儿童票只5分,比新片子少一毛,比老片子也少一半,他看过好几回了。我呢,哪怕半年前有个工人电影院就在家门口,也没听说有这等优惠。莫说家里,连学校也没讲过。

当然,没讲是一回事,看过又是一回事,没准平时学校组织我们在星期天看的,就是儿童场。再说知道了又怎样,母亲会让我们看?八兄妹就是看一半,五八也是4毛钱,买得半斤多猪肉、几篮子小菜了。

好了,五六年级三个有效假期,我扎扎实实在佩夫家,在向荣婆家,在群吊家,做了三个假期作业,然最能体现效果的,只有佩夫一个。年8月底,在三中那张录取榜上,除了我和佩夫,向荣和少群却不见名字。

现在想来,他俩都是成分高了。

其实,群吊的老爹就是开面馆的,能高到哪去呢?

向荣婆呢,爸妈是老师,老老实实的知识分子,既没开过铺子又没剥削过人,怎也升不了学?

唉,这“成分论”之所以称“论”,是自有其说说的:他爸他妈没剥削不错,可他爸妈的爸妈不剥削,又怎能让他爸他妈读书成才?尤其是他爸,不但精通俄文还兼教英语,如果家里不厚实,冇得几十担田,能出这样的双料名牌老大学生吗?

想平时,这位敦厚善良的外语组长,一个假期都要接待多少学生和家长,可在“唯成分”的那个夏天,面对升不了学的大儿子,他也爱莫能助了……

五、喜欢你的育儿经

写到此忽记起,这种寒暑假到同学家做作业,不单是高小,初小也有过。从三年级起,一假期一个,我几乎成了助人作业的专业户。不过与高小不同,初小这三个是老师指定的。

因为分别相处了一假期,这三位同学的名字,黄德安、杨炳坤、罗树立,到现在还记得。

可能他们仨有缘吧,一天上课,坐前排的黄忽然兴起,仰头大叫了一声“一”,似心有灵犀,中间位上的杨,便应了一声“二”,自然,那声“三”便接力棒似的,从后排的罗口里蹦了出来。气得刘老师一边念着“一——二——三”,一边从前面到后面,对着他们的后背“啪——啪——啪”,每人来了一教鞭。

所幸是冬天,他们都穿了棉衣,不然就没这“啪啪啪”了。

不要以为我赵本山说小品,无风也起浪,或凭空来“陷构”。要知,六丙这个长篇纪事是“纪事”,是以真人真事来说叨的,鄙人绝不会说得兴起,就满嘴跑火车,那对不起微友不说,更对不起六丙的群友了。

好在本群有四位初小同学,他们分别是铁牛、贱生、剑龙和菊生,其中总有一个会证明我吧?若没有,还有一个上集写到了的张乐乐,她虽不在群,但初小也在一个班。

如果乐乐也忘了,还有刘老师本人,她叫刘爱初,今92岁了。我去年和一位叫尹丽群的小三届校友去看了她,只是她已认不出我们了。除了刘老师,我们还看望了中学老师盛鸣岐和彭鸣皋。

小尹在广州工作,也退休在广州,为什么邀我一起去呢?

因为她从我的微博里知道,我小学和中学的班主任,竟然和她相同。说当年她也背了沉重的阶级包袱,因为她爸是黄埔军校多少多少期的,职位还不低。可不管是小学,还是中学,两位班主任都不歧视她,特别刘老师还让她当了班干部。盛老师也非常喜欢她,甚至毕业了还关心她个人问题。彭老师是体育老师,见她个子高,也只想收她当篮球运动员。

可以说,孔子的“有教无类”思想,在两千多年后的这些老师身上大放异彩!

也幸亏小尹邀我,四个月后,那位盛鸣岐老师就不幸去世,永远离开我们了。

小尹的感恩,小尹的细腻,让我也豁然开朗:小时候,刘老师其所以喜欢我,除了那种“有教无类”的大爱,可能还从我身上,看出了我的家庭教养。因为她后来将小儿子继辉给我妈带时,就常睡在我家,并对我妈说:谌家婶子,你平常是怎么带儿子的,就怎么带继辉,我相信你,也喜欢你的育儿经验。

当然,在她手下读书时,我并不知这些,只知同学们都非常羡慕我,说我是刘老师的“爱学生”。确实,整整四年,她年年都评我为“三好学生”,入队后还“优秀少先队员”,一年一期就指定我为班主席——因同学们不懂何谓“班主席”,她便来了个易于接受的说法,叫“小老师”,以致大家“小老师”“小老师”的喊了好久——三年级了,便推荐我为大队委员,四年级就是大队长了。

因为是大队长,在四年一期全校首次评选“红色少年”时,她为我亲笔写的“事迹介绍”还被放在了最前面,并冠了一个现在看来是不太哲学的标题,叫“永不退色的红旗”。

如果说我是她的得意之作,或骄傲,那么她也有难言之隐,或一块心病,这就是上面那三个“1——2——3”的调皮子。如果单纯调皮,倒不要紧,因为调皮的孩子一般都聪明,可这三个孩子却怎么也聪明不起来。一个简单的事实是,每个假期作业,他们总完不成;每次期末考试,也总不及格。

于是,三年一期那个寒假,坐最前面的黄德安,便成了我的第一个帮扶对象。

六、毛毛生在帽子里

发蒙前,黄德安和我都住“庆余庐”。现在这栋墙桶子和它旁边的“桐庐”还在,只是没住人了。

德安有个姐姐,他喊姐姐做“柴鱼子”,而姐姐喊他做“德桶子”,我们当然也跟着喊。一次,德桶子拿着一张黄色的一分票子,指着上面的汽车说:我爸是开这种车的司机呢。我和老六深信不疑。因为他爸很多时候,都戴一顶后面拖着一块布的工作帽。直到读书了才知,他爸是南站的装卸工。

三年级,我家搬到了考棚街,庆余庐因成了三中的校办水泥厂,他家也迁到了水木桥。说“水木桥”,是该桥的初级阶段吧,我们读书时,是一座麻石的石拱桥了,就在东门城墙外。黄家的房子紧临港子,风大,檐口的冰凌吊起一尺多长,空陋的板房里也不生火,我俩在窗下做作业,流出的鼻涕也尺把长。

他妈见我每天按时来,加上我们曾是邻居吧,就说:告诉你妈咯,等我开天挖萝卜了,我会送几只给你妈的。喜得我回家就告诉妈,说黄婶会送萝卜给我们。可一晃一甲子,我妈作古了,黄婶作古了,她儿子急慌慌还走在前面,也没见到那萝卜。

那个杨同学,可能老家是湘乡的,不知是老迟到呢,还是老不完成作业,这天刘老师来气了,叫他把妈请到学校来。

他家在“钟隆茂”巷,离学校只几百米。好家伙,不仅他妈,他爸也来了。两口子黑头黑脸,当着一教室孩子,竟“嗯吖、嗯吖”地指责起老师来,把个刘老师气得眼泪汪汪话都讲不出。这以后,益阳人一笑“湘乡嗯吖做牛叫”,我就想起这一幕。

看老师受了欺负,倘是现在,我无论如何也会帮忙说两句。可那会小,只能干着急。却没料,在紧接着的暑假,刘老师就安排我到他家做作业。他妈像换了个人似的,笑呵呵地说,这回坤崽的作业靠得稳,不会亏老师了!

黄——杨——罗,对了,还有那个罗树立,三同学的妈,只有罗妈最客气。她家有个推得动的南货车,做完作业,有时会给我两粒糖珠子,或几块胡椒饼。每当给她儿子演算,她还在一旁默默听。我呢,刚好算术是弱项,尤其是心算。她一听,我就发毛……

对了,她那形象,有点像旧时招贴画里的模特。

现一想,与罗家同一屋檐的那两条巷弄若还在,授它一个“人才巷”也无愧。十多户人家,光国军军官就两个,他们的崽女,男孩英俊,女孩漂亮,若不是“有成份”,出几个大学生或研究生,那是坛子里抓乌龟。其他子弟,包括图书店熊胖子的崽,什么画家、书家、杂家、散文家,甚或新闻金奖铜奖的,都闹出了大动静。

可这些孩子,大多不和我同学。

有两个同呢,一个叫徐小玲的同完初小就拜了,一个叫邓竹林的同了高小,却又成绩比我还好。虽如此,自王礼湘家那个学习小组解散后,我也每个星期天往他家跑。

他父亲像知道我帮不了他儿子的忙似的,每到太阳西沉,就在街上大喊:竹满几你快给我使下来,要收割木灰哒!好家伙,那晒满一麻石街的做蚊香的灰,够我这同学收一气了。若阴天,或下雨,也会喊:竹满几你快给我使下来,要咒蚊烟哒,交给你的任务你冇动……

虽如此,我还是排除干扰,在这位中队长家里做了近一个学期。好在当时他大哥住楼上,我俩便在他哥的房里做作业,一如鲁迅说的,“躲在小楼成一统”。可这一统还没等放假就破了,因为他嫂子生毛毛了。当时,竹小姐是做一个重大新闻通报我的——

昨晚我嫂子发作了,一下冇搞得手脚赢,你看我枚哥几好厉害,将帽子一接,毛毛就安全降落在他帽子里了!

七、于流光中见真情

除了竹小姐,被帮扶的三个初小同学是否有进步?不知道。知道的是进入高小后,三同学似都没打过照面。那时虽没九年制义务教育一说,但即令再不会读,也不能四年就把人家打发了吧?

只是那年代了得,读六年就新一代读书人,就知识分子,就号召你上不了中学可以下农村了。他们仨即使只读了四年,较之旧社会劳动人民“大字抹抹黑,小字不认得”,也算个小秀才,可看书读报,写便条或家信了。更何况他们说不定越往下读,就越跟班不上,就越痛苦。不读了,对他们自己,对父母,对老师,或许是一种解脱。

惟有德桶子,九十年代倒见过。

他喜欢集邮,每天下班时分,将一大本集邮册打开来,摊在邮局营业大厅门口,便姜太公钓鱼——在一旁坐等。跟他交谈后方知,他有份像样的工作,工商银行水电工。说他妈还在,又搬回了庆余庐。喜欢逛老屋的我,也见过他妈几次。他妈到底是长辈,见了我比她儿子见了我还亲。

现在一想,我的家作帮扶对被帮扶者虽收效不大,但对帮扶人却养成了一个好习惯,这就是:不管假期有多长,也不管校外的世界多精彩,我都不会磕掉骨头尽兴玩。因为疯玩的结果,会让我晚上很无趣,没抓没挠没收获不说,还无法面对明天。乃至退休了也如此,若哪天不看会书,不打点字,就会觉得这天白过了。

还有,那年我高不从来低不就,离开机关做了记者,想自己既没学过新闻,草创的地级台又没老记者领路,却也无师自通会策划,会选题,会角度,且传帮带地还带出了不少新人。最厉害的是,懂得新闻姓“新”,能保证每天的播出不同质,有深度。这,恐怕也得益于帮扶时的结对作文。

因作文不像数学,数学一时算不出,可先抄我的,而作文不能抄呀。所以每做一篇,须有两套方案:如“快乐的星期天”,帮扶者写的若是为老奶奶挑水,被帮扶者则写帮五保户做煤——那时街上没汽车,尚没有扶老人过马路一说。再如“记一名三好学生”,我若写了王礼湘,就叫对方写胡玲玲。可他说胡玲玲不齿他,我就把心里的胡玲玲献给他。

还有“难忘的暑假”,我如果写居委组织为蔬菜队挑水,“抗旱日当午,菜菜皆辛苦”;结对者便写发动邻居灭鼠,“老鼠别猖狂,看你往哪藏”。有的题目很窄,就三个字——“迎八一”,这也难不倒我,于是一个挑水搞卫生,慰问烈军属;一个为军属写信,告诉部队的儿子,说他家的水缸天天拍满滴。因我平时就常为军属潘翁妈写信,这样的构思就信手拈来。

因为是“奶操”吧,所以这新闻姓“新”对我是小菜一碟。

记得一次招记者,我出的一个题把已面试入围的20多名招考者难住了。趁考生抓耳挠腮之际,我上了趟卫生间。一副局长问我这些人怎样?我说都被一道题难住了。他问是啥题?我就说,电视台接到电话,一辆长途客车在团州村被撞,死伤严重,如果台里派你去采访,你准备从哪些角度入手?

副局长很感兴趣,问从哪些方面入手?

我说你看呢?

该局长不愧是广电局的,就说,无非是抢救伤员、维持秩序、疏导交通,还有,别忘了领导重视,是吧……

我表扬他,说不愧是局长,他们大部分是这样答的,可都不能获满分。

那还有什么呢?

注意,这不是一般的车,是长途大客车……上面有行李呀……

哦对了,这点很重要,需要有人守护呀!

可就在我们一边扣扣,一边出卫生间时,却发现,外面洗手处有位考生……

结果,五个方面都做出了的,就是这位!不过这人不蠢,后几溜几溜就溜到湖南卫视去了。

好,扯远了,现在我仍念念不忘的,是初小班主任刘爱初。她那次虽然被学生家长气哭了,却在放假时,派全班最好的学生去帮他们的孩子。

这或许很平常,也或许不起眼,可这事,包括寒假同学间的结对帮扶,我以为却足够真挚,足够纯粹,也足够感人。虽一晃六十年了,却抵得住这时间的漫漶与无情。

其所以津津有味将这些写出来,是想让现在忙于接送,或热衷托管的家长和老师看看,当时的家庭学习小组,或家作结对帮扶,是怎么一回事。

这一不起眼的校外角落和学习架构,或许早被人们淡忘了。但通过这种回忆和窥探,是不是能折射出当年老师的良苦,或学校的大爱?若大家被这些琐碎的叙事,或平凡中的渺小所感动,那笔者便知足了。

现在,我们能走向太空,走进火星,却很难走向身边的角落,走进同学的家了。

(未完待续)

往期回顾:和平解放立头功

《和平解放立头功》留言选登

钟声:读你的文章,想起一句话:“青春被命运闪了腰”。记忆中天真可爱的少年同学,在漫长的岁月磨砺中,都进入了沧桑老年。尽管人生故事各有不同,但是社会的大背景是一样的,怎么摔跟头,也摔不出时代命运的布口袋。但是从你的文章里读不到怨尤,每一个人都在现实里岁月静好,好像都是被你点化了。与命运和解,是人生的大智慧,在你的系列文章中,都能看到这种智慧。

益阳资深媒体人回忆自己的中学时代,文革背景下,老师苦心不改,学生懵懂长大。

谌建章:谢谢老同事兼老朋友!我不过是有啥说啥,敲敲打打,以捱时日,并沒觉得有什么沧桑和磨砺,也没想到要点化与和解,今被你一道破,觉得你到底是高人,说得也还有道道。不过我这人汤呀菜的都摆在这里,恐怕再怎么好心和鼓劲,也做不成八珍玉食的!

青姐:姐姐好!老公的文章写得好呢笔下生辉看了一遍精彩且具有童趣感的小说,必须点赞!

娟娟:一群执着、怀旧,又热心坦诚的人!致敬把曾经的苦日子都化成美好回忆的一群人!

彭根松:“翻古”益阳话,白话称回忆。谌老板的“翻古”实不一般,恰如一盘寡淡的水煮白菜放上几滴老抽瞬间让菜增色不少,谌老板回忆60年前的往事能让我们慢慢还原一些过去了的人与事乐哉,乐哉。

用蓝墨水粉加水泡成墨水,这是过去我们都干过的事,乐乐同学的额头上的蓝墨水印还真只有谌老板观察到了,又一篇《同桌的你》即将诞生。

小学的几年我只知道你佩戴三横杠的大队长,同学,老师眼中的好学生却不知道你经常知道去看望老师,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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